逸仙实践哲学研习会第53期
逸仙实践哲学研习会第53期于2019年5月9日下午在中山大学锡昌堂420室举行,本次研习会由覃万历博士作报告《“到工厂去”:论<资本论>的启蒙修辞》,徐长福教授主持,马天俊教授评论。
报告指出,《资本论》的修辞学研究,首先意味的是《资本论》理论结构上的哲学反思,旨在增进我们对《资本论》理论建构的修辞原理的理解,以及马克思与西方思想传统之间关系的理解。报告以马克思与启蒙主义的关系为切入点,认为启蒙主义是马克思的一种文化教养,这种教养源于他自小接受的教育和环境的熏陶,发展于自主的学习和思考,以致或隐或显地见诸于后来的许多作品中,成了他的事例典故、理论术语、思想资源,尤其是未有自觉地结构化于他的文本叙事当中。《资本论》正是如此。马克思通过表层的市场舞台与工厂洞穴隐喻,以及深层的表象与本质隐喻,把启蒙主义转化成可操作性的修辞策略,结构化于《资本论》的政治经济学批判当中,指明资本主义市场表象背后的剥削本质,使政治经济学的话题空间顺理成章地扩展至社会现实的哲学反思。这可称为“启蒙修辞”。这意味着,在《资本论》中,马克思并非超越了启蒙,而是以启蒙反思启蒙。他把资本主义社会分为带有启蒙底色的表象与本质两部分,具体针对资本主义启蒙的主体身份及其主体性,但他提供的仍然是启蒙的主体身份及其主体性,亦即要把启蒙主体的个体性转换成工人阶级(人类)的整体性,把自由、平等、人权等主体性的私人性转换成自由、平等、人权等主体性的社会性,以实现启蒙运动未竟之理想,达成全人类的进步与解放。
总之,这种启蒙修辞并非《资本论》的夸饰性技巧,它作为《资本论》的理论前提,建构起《资本论》的基本结构和基本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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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长福:马克思要否定资本主义,而资本主义自己的意识形态是自我肯定的,马克思就通过市场和工厂的反差,来表明资本主义市场中所肯定的内容都是假象,而其实质,它的财富的生产环节,是另一番景象。所以市场上的表象就成了一个舞台上的表演,而工厂里面的是实实在在的,就像一个洞穴一样。通过这样隐喻形成反差,来突出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的否定。联系我们的生活实际,也可以有所感受。就这方面,我觉得万历对理论及其逻辑的理解和把握是到位的,而关于修辞,称其为包装也好、内核也好,总之有这样一个成分,蕴含其中,包含了一个表象和本质的二元区分在里面,它的价值主要体现在通过修辞的方式体现出来,作为马克思的一个文本事实也是可以接受的。最后关于启蒙的观点是我比较欣赏的,马克思作为反启蒙,但实质上他同样是在启蒙。这一点也要区分,马克思不认同市场的启蒙,而是要工厂里的解放,如果认为这同样是在启蒙,则需要讨论解放与启蒙是什么关系。最后有一个问题,你认为隐喻的修辞在马克思的理论中有结构性作用,认为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隐喻才使得马克思有了后面的相关理论。是否有这样强的因果关系,或者是否有其他原因导致了马克思后面的思想,比如马克思一开始就有了否定资本主义的态度,这样,隐喻就只是一种表达的选择,为他的情感偏向,价值态度服务。这一点在现实中特别是在政治话语中也是这样。所以,究竟修辞在这个过程中是作为原因还是作为结果,到底修辞的建构作用是一种框架,材料的作用,还是基点,基础的作用。所以怎样确切地估计修辞所起的作用,而不是因为要研究修辞就将修辞作为最重要的。研究的功夫不是在于将自己所研究的东西放在最高位置,而是给它最恰当的估价,即使只有1%的作用。
马天俊:你在报告前对修辞有一个说明,将修辞区分为三种,一种为修饰性的,第二种为行事性的,比如表态、承诺、宣誓等,这也是一种公共演说和话语行为,最后你把涉及到理论的、真理的,称为建构性的修辞,这样的分法是否完备虽有待考量,但这一铺垫对你文章的呈现是有意义的,很有启发。第二方面关于《资本论》,这一方面的研究很多,但大多都有经学的色彩,通过特定的角度加以发挥,来突出《资本论》的重要性。但随着时代的发展,对马克思《资本论》的理论也需要有一些批评的因素,即站在当代人的角度去看它的不足。很多时候我们都避讳去谈论其不足之处,并默认为大家都心知肚明,但这些需要在实践中加以澄清。关于文本,发现马克思在对市场进行描述的内容中还有其作为舞台背后的像洞穴一样阴暗潮湿的一面,这也是《资本论》所呈现出来的景观,我想这一点也很有启发。最后关于启蒙这一点,总体上来说,“启蒙”这个词已经被用坏了,成为一个太泛的概念,以至于不清楚在怎样的意义上去说它比较合适,万历在文中把马克思也归在启蒙中,把启蒙不是作为一个历史事件,而是作为文明生活一个至始至终都要有的任务,可能在十八世纪这一点比较明显,具有历史代表性,但任务并没有就此完成,还需要不断进行。十八世纪之后关于启蒙,我们都会认为其完成了一个理性的任务,但这件事并没画上句号,在这前后,抗议者是存在的,比较早的如维科,与马克思差不多同时代的克尔凯郭尔、稍早的叔本华,以及康德同时期的哈曼,包括赫尔德,他们对启蒙是不放心的。进入到理性化的时代,平等、自由、人权等这些启蒙精神,其历史效应很快就会彰显出来。而马克思所讨论的问题也在这一语境之中。循着启蒙反思的这样的思路,《资本论》就照亮了市场舞台背后的洞穴,只有洞穴被照亮后,整个资本主义的景观才最终呈现出来。可以认为,《资本论》是在之前启蒙基础上的进一步启蒙。马克思这里并不存在明显的反启蒙或遮蔽启蒙的态度,他只是拿成问题的启蒙历史来做讽刺。至于说马克思在这一点上也是启蒙的,这一点是可以理解的。如果现实的社会还需要不断澄清,而作为启蒙的任务,马克思的确是给出了自己的一套说法。这套说法不仅震撼了欧洲世界,而且还震撼了全世界。关于文本的问题,第一,你说修辞、隐喻是容易理解的,但你说这种修辞结构化在资本主义的某中内涵之中,其中“结构化”是什么意思?第二,你引用沃尔夫等对《资本论》的评价,举个例子,“资本主义本身就是一个隐喻,一个异化的过程它将生命从主体替换为客体,从使用价值替换为交换价值,将人变为机器”。其中,“资本主义本身就是一个隐喻”这一种理解本身存在着困难。资本主义是一种生活方式,如果它是一套隐喻的话,尼采有一种激进的说法,不是某一种语言是隐喻,而是语言本身就是隐喻,但这种说法比尼采的更为激进,尼采无非是说语言是一种隐喻。我想当你的研究把隐喻推得如此远的时候,对理解会造成困难,我们生活中的确有各种变幻,但不是所有的变幻都是隐喻,隐喻也是一种变幻。
覃万历:关于徐老师的问题,是修辞在先还是先入之见在先,我同意徐老师对马克思的理论所作出的判断,我在文章开头也作了说明,但这种先入之见是文本之外的,关涉真假判断的问题,或许有,但本文旨在呈现文本本身的一种结构。马老师的问题,第一个是关于结构化,这是宽泛意义上的对“建构”的一种理解,没有具体意义上的限定。第二个,关于沃尔夫等人指出的资本主义作为隐喻,我的理解是,他们是将资本主义社会作为一个抽象的对象,而没有涉及具体的资本主义生活。
邓伟生:我有三个问题,第一个是关于修辞学的,你最终将修辞定义在一个很宽泛的意义上,你将其等同于一个话语实践,特别是当你说话语实践也包括身体语言时,我觉得这样太宽泛了。这就等同于说一个两三岁的小孩子也很善于修辞,因为他通过身体语言来操控其父母的行为。这样会导致修辞的分析方式不能很好地同其他的分析方式区分开来。第二,关于《资本论》你提出有文学解读和修辞学解读,我想知道这两种解读之间有什么样的关系。最后,你提到“主体性”问题,主体性问题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有人认为现代性的问题就是一个主体性问题。而这种主体性问题的哲学理论是从笛卡尔开始的,到康德,最后经过黑格尔,之后才有了对主体性的反思。如果从马克思来说,如何理解他与之前哲学家之间的继承关系?需要弄清主体问题和主体性问题。
覃万历:我的理解主要是寄生性的,是基于马克思《资本论》的文本分析,所以并没有将启蒙和主体性作为主题研究。关于修辞,这是一个宽泛意义上的粗糙的定位,在这里是为了方便文章的理解,没有做出具体的限定。最后,《资本论》的文学解读,更多地是关注其文学形式上的特色,而修辞学解读更多地是在理论建构上做出理解。